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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9.6亿元资金的全部到账，承载着很多北京人回忆的“华都肉鸡”，有望重新回到老百姓的餐桌。
创立于上世纪80年代的华都肉鸡是我国最早建成的大型现代化肉鸡生产企业，也是北京的老牌国企，曾作为北京奥运会等重点赛事的鸡肉指定供应商。公开数据显示，华都肉鸡在北京市场的占有率曾一度达到90%。
因为经营方式滞后等原因，华都肉鸡公司连年亏损，负债高达九亿多元。2016年6月，该公司向北京市昌平区人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法院经过综合分析、多方协调，通过法律手段推进重整，最终促使其起死回生。
1月23日，昌平法院通报了这起破产转重整的典型案例。随后，北青报记者实地探访了华都肉鸡，聆听这个企业兴衰背后的故事。
辉煌时刻 货车在厂门口排队两公里
从繁华的西单，一路向北37公里，路边风景逐渐由高楼变为低矮的旧楼和错落的荒地。坐落于北六环昌平区域的华都肉鸡工厂，占地800亩，辉煌时期厂里的职工一度超过4000人。
而如今，满地的杂草、锈蚀的栏杆、破败的大鼎……在历经30多年的沧桑过后，“华都肉鸡”的厂区里满是岁月的痕迹。
门前的广告牌也已经褪色，只能隐约的看到华都和首农四个字。正对大门那尊约五米高的铁鼎已近碎裂了一半，露出里面的钢筋，还有一块铁皮挂在上面摇摇欲坠。饲料厂里除了几部机器外，就是半个仓库还没卖出去的饲料。食品加工厂的机房被员工们用铁板封起来了，只能从缝隙中看到里面用来做炸鸡的油已经凝固发黑了。几辆近乎报废的铲车里住着几只野猫，前端的铲子已经被枯草缠住，就停在为运输车辆称重的大棚外。
“当年我大学毕业后就来了这里，这排小房子见证了我结婚生子的全部青春。”华都肉鸡公司总经理杜义贤满怀感慨的向北青报记者介绍。
进入华都肉鸡厂生活区，一排排低矮的小房子，分别写着“医务室、理发店、小卖部”。此外，这里还有食堂、操场、幼儿园等一应俱全，完全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现在，这些承载了数千工人的欢笑和泪水地方，依旧安静的伫立在工厂的角落里。医务室的大门已经只剩一半，另一半躺在一棵枯树旁被杂草盖住，宿舍地上还散落着孩子的玩具，小卖部门前还贴着一个2015年的告示“换P酒 3毛钱1瓶”。
多年来，华都肉鸡担负着北京人“吃鸡”的重任，其主要产品包括速冻鸡肉、冰鲜鸡肉、熟食、鸡精四大系列200多个品种，其中50%的产品销售海外。如今，“安全、新鲜、营养、美味”工厂的冷库前，鲜红的口号依旧挂在上面。
1988年来此工作的刘国庆作为资深员工，见证了华都肉鸡公司从小到大，又从盛转衰。他告诉北青报记者，公司最辉煌的时候，买饲料的货车能在厂门口排队将近两公里，货车司机也要在前一天晚上来占位置。“那个年代，生活普遍不好的时候，我们的员工餐桌上从来不缺鸡肉，过年过节也不用买礼物，鸡肉就够送的了，到后来发给员工鸡肉没地方放，还要单买一个冰柜。”
隗有林曾是门头沟地道的农民。2003年隗有林开始和华都肉鸡签订协议，让他作为鸡苗经销商组织各村农户，开展养殖协会进行放养，从华都肉鸡公司购买鸡仔、饲料、兽药等。
“但当时相信我的人不多，两个村只有18、19户和我一起干。后来大家见到了养殖协会的村民一点一点挣到了钱，也逐渐加入到行列中。2008年华都肉鸡成为奥运会制定肉鸡供应商时，隗有林的养殖协会已经有了140多户村民，那一年，他们就为华都肉鸡提供了300多万只鸡。
华都肉鸡的鸡苗经销商计划，改变了村子里很多人的家境和命运。
危机爆发 资金链断裂资不抵债停业
2015年底，隗有林如同往常一样，让员工清洗好了货车，准备去华都肉鸡的孵化厂进货鸡仔。当他打去电话时，对方却说近期可能没有小鸡了。
转眼到了2016年，隗有林再也没有拿到华都肉鸡的鸡仔，只是补给其一小部分欠款。而协会里还有100多个养殖户，大大小小算下来，华都肉鸡欠大家400多万。
“农民养鸡不容易，华都又给不出钱，我也没办法。”村民们情绪激动地找到隗有林讨要说法。他也觉得自己辜负了村民的信任，于是不顾爱人的强烈反对，以自己和合作社的名义去银行贷了款，又拿上华都肉鸡补给大家的部分押金，去每家每户补齐了养殖户们的成本费。
王兆同律师作为破产管理人代表在2016年来到了华都肉鸡公司。据他了解，当时禽类养殖整体杨业都不太景气，成本过高导致连年的亏损，资金链断裂。那时候公司为了维持运营和保证员工的福利，每年都要向首农集团索要补贴。
“当时最困难的时候公司还在为员工们缴纳社保和公积金。”留守职工赵师傅表示，那个时候只是晚发了两个月绩效，其他福利还在保持，对员工来讲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大部分员工甚至对公司财政上的亏空毫不知情。直到公司缴纳不起一份2000多万的环保罚款，厂子里才开始吵得沸沸扬扬。
2016年2月，华都肉鸡终因为资不抵债宣布停业，“华都”食品再难寻觅。供货商和养鸡农户等为实现自己的债权，纷纷起诉至法院。
2016年6月，华都肉鸡公司向北京市昌平法院申请破产清算。此时，公司固定资产为3.5亿元。职工欠薪、债权金额、税收……加起来负债高达近9亿元。
涅槃重生 法院“帮忙”获9.6亿嫁接首农集团
案件受理后，昌平法院建立清算破产企业甄别机制，开展大量扎实细致的工作，通过全面挖掘企业的资产优势、发展潜力等因素，积极引导和推动企业重整再生。
“能否进入重整程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是否具备重整价值。”昌平法院副院长张宝武表示，华都肉鸡公司具有良好的品牌积淀和经营价值。如果能盘活土地、技术资源，最大限度地保留华都肉鸡的市场价值，可以给企业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同时，重整后资金的注入，也可以极大提高债务的清偿率，实现企业、债权人、重整投资人等多方共赢。
破产重整的过程，面临着寻找投资人、制定重整计划、安抚职工和债权人情绪等诸多难点。昌平法院多次与重整投资方、债权人、原股东沟通磋商，“让各方充分参与、充分发表意见。”张宝武副院长称，法院针对实际情况积极探索创新，“保证债权人利益最大化和破产程序的公开透明”。
昌平法院以公开竞争方式选任破产管理人，“这是我们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参与入选。”破产管理人王兆同表示很珍惜这次机会。在法院的指导下，管理人进行了庭外债务的重组，解决了土地权属争议、职工工资发放等问题，为重整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我们最终以9.6亿元的价格成功获得北京华都肉鸡公司破产案重整投资人和股权受让人身份，这也标志着华都肉鸡公司走向转型发展之路。”重整投资人首农股份公司董事会秘书程度才表示，未来他们将利用现有人员和设备嫁接首农集团企业资源，开展优势业务，为华都品牌的新生开辟道路，实现品牌延续。
为保障职工权益，昌平法院引导对职工债权予以提前清偿，“感谢法院和各位法官，让我们切身感受到对于自身利益的保护和救济。”职工代表张立军如是说。
“法院督促华都肉鸡及时对农户债权进行清偿，最大程度地保护了我们的权益。”农户债权人代表隗有林话语间充满了感谢。
2018年12月，昌平法院出具批准《重整计划》裁定，并终结重整程序。
机制探索 法院首创网络拍卖竞价方式产生入围投资人
北青报记者获悉，虽然自2007年6月1日起便开始施行《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但受破产案件数量的限制，破产审判在实务领域尚属于新生事物。
在昌平法院民四庭庭长潘幼亭看来，华都肉鸡实现重整，是利用破产审判工作挽救困难企业，助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典型案例，也是服务保障“疏解整治促提升”专项行动和优化营商环境改善的实例。
华都肉鸡案件受理后，成立了国资、工商、人力社保等多部门参加的协调小组，形成了府院良性联动协调机制，在该机制的保障下重整程序得以顺利推进。
“在全市首创以公开竞争方式选任实力较强的机构担任破产管理人，审理进程明显加快，破产回收率普遍提高。”潘幼亭告诉北青报记者，以股权拍卖对应资产处置方式招募投资人，和以网络拍卖竞价方式产生入围投资人的大胆探索，均为北京市法院系统首创。
杜义贤和很多员工都希望，“华都肉鸡”能够在原址上延续曾有的荣光，如今这个愿望已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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