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产能严重过剩,两广三黄鸡行业陷入史上最长的亏损期。从2009年下半年开始至今,已经亏损了整整11个月,而且“鸡价在短时间内仍看不到回升的希望”。记者调查发现,出现此种尴尬局面的原因在于“公司+农户”的养鸡企业遍地开花,公司为抢占市场份额不愿控制养殖规模甚至倾向于宁肯亏损也要扩张,而农户则由于前期投入过大被“套牢”,无法轻易退出。记者将此概括为,“看似不理性的产能扩张却是公司与农户最理性的市场策略”(据5月15日《南方农村报》第5版报道)。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把全行业产能持续过剩、恶性倾轧的现状完全归结为纯粹的市场行为,恐怕也并非事实。在养鸡业已成主流的“公司+农户”模式,是一种成功的商业模式,但它也并非纯粹的商业模式。从纯商业运作的角度考虑,它一方面实现了公司的利益最大化,公司通过让农户不断进行专用性投资的方式(自筹资金建鸡舍等基础设施),使农户对其产生强烈的依赖性(农户一旦不与公司合作,将蒙受巨大损失,专用性的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投资将毫无用处),进而在合作中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公司可以包揽从鸡苗、饲料、鸡药、鸡只销售整条产业链的收益,并利用自身优势控制利润的产生和分配方式,实现自身的最大利益。因此,在“公司+农户”中往往出现公司明亏暗赚,而农户明赚而暗亏的现象。
但不可否认的是,此种模式也实现了农户的风险最小,并保证农户能够获取微利。农户为公司养鸡,只与固定的公司打交道,完全不必考虑市场变幻莫测的不利因素。
“公司+农户”模式在养鸡业中之所以遍地开花,公司看中了它所带来的最大利益,这种最大利益从某种程度上讲,其实是不对等的合作关系带来的。而农户则看中了其中最小风险。也正因为这种合作风险具有可控性,“公司+农户”模式成为许多地方政府招商引资、带动农户脱贫首选的、最可靠的商业模式。由于各级政府的大力推广,可以说在某些行业(例如养鸡业)中,“公司+农户”已经不是单纯的市场行为,它承载着支农、富农的政治功能。正如在报道中,养殖企业老板黄劲松所说,“公司做得越大越能得到政府扶持”,贴息贷款、政府宣传等等措施事实上“激励”了产能的无限扩张。某些公司一方面在市场上沐浴着不平等合作带来的利润雨露,另一方面又从地方政府吸吮着惠农举措带来的政策乳汁。
无鸡不成宴,作为消费弹性很小的生活必需品,养鸡的市场需求是比较固定的,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就意味着获取更多的市场收益,养殖公司扩大规模所付出的代价远远小于未来可能的收益,更何况对许多公司而言,还有控制利润分配方式的伎俩以及贴息贷款的强大后盾。由此不难判断,无论从消费需求看,还是从赢利模式分析,或是就政策导向考量,我们都找不到合理控制产能的推动力。
优胜劣汰是市场经济的规律。而目前,在控制产能问题上所谓的“囚徒困境”,其实是纯粹拿自己真金白银参与恶性竞争的中小养殖公司的困境。养鸡行业进入门槛低,技术含量不高,充足的资金可以说就是眼下取胜的法宝。而从未来的发展趋势看,如果行情持续低迷,行业洗牌不可避免,出现寡头垄断的局面同样不可避免。而在洗牌中付出惨痛代价的,将是中小养殖企业以及被动卷入竞争的农户。
事实上,这或许正是养鸡业向高度产业化过渡所必然经历的发展阶段。纵观每个成熟产业的发展过程,从汽车、钢铁到家电、日化,再到服装、鞋类等等,每一个产业都有自己的寡头企业,它们的市场占有率从30%-90%不等,从而对产品价格和产量有一定的控制力。也可以说,寡头垄断是实现产业良性竞争和产业经济运动的必然结果。
对于那些中小型养殖公司来说,可能眼下最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把握未来的趋势并拿出切实的应对举措。自愿退出,公司心有不甘;指望像国外行业协会那样在各企业之间分配或协调产能也不现实,协会的权力不是凭空产生的,它其实来源于企业间的相互博弈与制约。以目前两广养殖企业小而分散的现状,实现这种合作的成本太高。对于中小养殖企业而言,是否可以考虑顺应规模经济发展和市场集中度提高的大势,通过联盟、并购等商业合作模式壮大自身规模,从而在行业中掌握更多话语权。事实上,只有行业内的企业数量少、规模大,才有可能实现有效的竞争和真正的合作并实现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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