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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勋
7月28日，82岁的谢尔顿·拉文(Sheldon Lavin)出现在上海一家宾馆，他神情凝重，声音低沉，与两年前来华庆祝中国业务开展20周年时的轻松愉快截然相反。在近百家媒体面前，这位美国福喜(OSI)集团所有人、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选择通过公开道歉来开启一场该公司105年历史上最为难堪的新闻发布会。
此前的7月20日，福喜集团旗下的上海福喜食品有限公司被媒体曝光存在大量采用过期变质肉类原料的行为，其加工后的问题食品被出售给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等知名快餐企业。这一食品安全事件迅速引发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和连锁反应，处于风暴眼中心的上海福喜母公司福喜集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然而，谢尔顿·拉文领衔的这次危机公关似乎没能有效扭转形势，政府、媒体和公众对福喜集团表现出来的反应迟缓、避重就轻、信息不透明等多有批评，谢尔顿·拉文在发布会上所希冀的重建信任更显任重道远。事实上，这是一部分外资企业共同面对的挑战。近期，以上海福喜食品安全事件、昆山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爆炸事故等为起点的多米诺骨牌正一张张倒下，而这些事件所折射出的外资、台资黑洞也拷问着产业生态链上的每一个环节。
信任危机
谢尔顿·拉文召开发布会6天后的8月3日，上海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白少康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表示，上海福喜事件中，目前已有6名高管被刑事拘留。对于食品药品违法犯罪活动，上海公安机关采取“零容忍”的态度。
据了解，被刑拘的上海福喜高管包括公司负责人、质量经理等涉案人员，他们中的5人于7月23日即已被上海警方拘留。在上海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和公安机关调查组的问讯中，上海福喜质量负责人对使用过期肉供认不讳，称使用过期原料是高层授意，多年来一直如此。
上海福喜的被曝光和调查信息的披露，旋即引发包括其下游客户在内的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应。肯德基、必胜客的母公司百胜集团在7月23日发布的一份声明中表示，福喜作为一家享有声誉的大型跨国企业，旗下公司竟然发生由管理人员主导、有组织实施的违法违规及不诚信行为，令人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对此中国百姓严厉谴责。
上海福喜成立于1996年，是全球最大的肉类和蔬菜加工企业美国OSI集团的独资企业，也是其在中国的第二大工厂。福喜集团1992年进入中国并开始向麦当劳中国餐厅供货，目前在河北、山东、福建、河南等省设有多家独资或合资的食品公司。
过期肉事件曝光后，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会同相关部门初步查明，在上海区域，麦当劳、必胜客、汉堡王、棒约翰、德克士、7-11等连锁企业及中外运普菲斯冷冻仓储有限公司、上海昌优食品销售有限公司、上海真兴食品销售有限公司普陀分公司等9家企业使用了福喜公司的产品。目前，各地经营、使用福喜公司产品的企业的问题食品，均已采取下架、封存等控制措施。麦当劳、肯德基等客户已宣布在中国的餐厅全面暂停使用所有福喜中国(包括其合资公司)的食品原料。
受福喜事件的供货断档影响，目前国内麦当劳、肯德基、德克士多家洋快餐出现销量下滑。百胜集团7月30日表示，福喜事件在过去10天已经对肯德基和必胜客餐厅的销售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一位洋快餐加盟商对中国航空报社记者表示，他所经营的餐厅近期每天的营业额下降30%左右。在他看来，在食品安全事件中，比食品断供更可怕的，是公众的信心受损，快餐企业受消费者信心不足的冲击十分明显。从以往的情况看，每次爆发食品安全事件后半年左右，快餐企业的营业额才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此前，洋快餐曾被曝光存在使用转基因饲料喂养肉鸡、生牛肉饼掉到地上捡起后继续使用等情况，每次都会让消费者心存疑虑，直接导致整个快餐行业“很受伤”。这种影响也很快传导到产业链上游的蔬菜、肉类等供应商，出现时间或长或短的销量下降、生产停滞。
目前，上海福喜已全面停产，福喜集团在华其他企业的销量也明显下滑。
7月28日举行的发布会上，谢尔顿·拉文除了公开道歉外，还和其他高管一起，宣布了多项整改措施，包括召回所有上海福喜生产的产品、对前任及现任高管进行内部彻查、建立新的中国管理团队、引入全球专家进行轮岗、未来三年投资1000万用于食品安全教育活动等。
目前，谢尔顿·拉文已返回美国，福喜集团仍在配合政府部门进行调查。8月4日，该公司聘请的公关公司人士对中国航空报社记者表示，目前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不方便正式对外公布相关信息。
外资黑洞
7月28日谢尔顿·拉文出席的福喜集团新闻发布会有多个细节耐人寻味：公关公司在向媒体发送的邮件中只留了发布会联系人的英文名和邮箱，没有像以往那样留下中文名和电话号码;参会的福喜集团高管均未携带名片;发布会较预定时间推迟约半小时开始，全场只提供了4个提问机会，高管对部分问题的回答避重就轻;发布会结束后高管匆匆离去，没有进一步沟通交流。
谢尔顿·拉文试图通过发布会表达歉意和诚意，但媒体发现，他的发言始终是在照本宣科。发布会期间，他频频用毛巾擦汗，一次抬手擦汗时甚至不小心撞掉了台上话筒的海绵头。
这些非常时期的特殊细节，或许折射出部分外资企业在言与行、名与实之间的些许反差。
谢尔顿·拉文在7月26日发布的一份声明中表示，“100多年以来，我们集团都按照全球最高标准供应安全、高品质的食品并运营企业。因而此次在上海工厂发生的事件严重违反了我们集团信奉的原则和赖以生存的价值观。这是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错误，它违背了我们这家企业应有的做事准则。”不过，在7月28日的发布会上，福喜集团高管对于上海福喜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谁主导的，动机是什么则“一无所知”。
福喜集团总裁兼首席营运官麦大卫(David G.McDonald)解释说，福喜集团的架构相对分散，各区域相对独立运营。集团层面主要提供流程沟通，帮助公司和其他合作伙伴的沟通。他表示，福喜集团向上海福喜提供了严格的流程管理要求，一直运营良好，此次爆出问题，集团非常吃惊。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上海市嘉定区政府的公开信息显示，2014年，上海福喜还获得了嘉定区的表彰，被评为“嘉定新城(马路镇)食品安全生产先进单位(A级)”。
福喜集团在上海福喜事件中的反应迟缓也被广泛诟病。据了解，7月20日上海福喜违法行为被媒体曝光后，整整两天，上海市食药监局都未收到上海福喜所谓“内部调查组”提交的调查报告。到7月25日下午，上海市食药监局才确认收到福喜集团亚太区总经理艾柏强提交的报告，就7月22日其投资的上海福喜公司负责人被监管部门约谈后相关整改措施的落实做出说明。
作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一支重要力量，外资企业往往给公众留下技术先进、标准完善、管理到位的印象，大部分外企也因为自身的出色表现赢得信任，获得丰厚回报，但也有一小部分外资企业进入中国后扭曲变形，未能严格执行总部的标准和规范，出现了食品安全、环境污染、行贿受贿、市场垄断等违法违规行为，个别企业甚至头顶外资光环，享受优惠政策，但在经营管理中突破道德和法律的底限，在总部监控和政府监管的空白地带形成黑洞，造成严重隐患。
上海福喜7月20日被曝光的过期肉事件，以及8月2日台资中荣金属制品有限公司昆山工厂发生的爆炸事故，某种程度上就是外资、台资黑洞引发的危机。尽管两家公司此前都有内部员工进行举报，他们的客户及合作伙伴，特别是其外资客户也都建有较为完善的安全生产、质量控制体系，但似乎都没有真正发挥作用堵住漏洞，直到事件爆发并形成重大损失，相关方的批判、反思以及亡羊补牢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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